馮冬梅 | 堅守“空心村”,做村民的守護人

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

尋醫之旅

曄問

問尊嚴,問名聲

問靈魂,問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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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冬梅

堅守“空心村”,

做村民的守護人

人 物 介 紹

馮冬梅,江西省吉安縣橫江鎮橫巷村衛生所村醫。

(以下文字為村醫馮冬梅本人自述,無任何修飾。)

我叫馮冬梅,是湖南省會同縣一所普通衛校畢業的中專生,1999年嫁到江西省吉安縣橫江鎮,本着對醫學的熱愛,感受到本地村民缺醫就醫難,於是我向有關部門申請做村醫,后經考核、審查合格后,做了一名管着1300多個村民的鄉村醫生。

作為一名從外省嫁到當地的醫生,首先要贏得村民的信任。記得剛開診所是1999年7月,正好是炎炎夏日,就診的多是老人小孩。由於當地衛生環境差,村民自身防範能力弱,有些病人頭上、身上長滿了痱毒、熱癤,有些在田間工地被貓狗咬傷,或者受了外傷,村民的處理辦法是,用所謂“草藥”敷一敷就作罷,但是這樣往往造成了傷口紅腫、發炎、流膿。面對這些文化程度低,憨厚樸實的村民,我耐心細緻地給他們清洗、治療,並對他們進行通俗易懂的衛生指導,對路遠沒條件複診的外傷患者,給他們免費備好消毒藥水、敷料。對老、弱、病、殘來診的,認真體查不馬虎,態度親切周到,在經濟上也給予適當的照顧,常減免一部分藥費。幾個月過去,村民感受到了診所的方便與溫暖。來就診的村民越來越多,很多病患甚至是外村遠道而來。

病患多了,責任大了,技術上需要不斷學習探索進步,遇到問題,我就請教大醫院的老師,查閱相關資料,積极參加各種學習培訓——我先後購買數套醫學臨床書籍,並取得了國家執業助理資格證。我在藥品上嚴格把關,在診療中,堅持對能吃藥好的不打針,能打針好的不輸液,對需要去醫院檢查的疑似病例,耐心說服其原因,早發現、早治療。從醫院拿回檢驗報告的認真解釋,打消患者疑慮,對不方便來診所的患者儘力上門服務,特別是對從大醫院回來,生命有限的腫瘤晚期患者和垂危老人,用臨終關懷的精神去尊重、關愛他們,用周致的護理技術和支持療法幫助病人減輕痛苦。

2000年,45歲村民李長實因胃癌做了手術后,情緒低落,自暴自棄,他愛人請我上門出診,他看見我就吼:“我都快死的人了,來笑話我是吧!”我一邊配藥,一邊給他講解生命的意義,我說:叔叔,人都有一死,生老病死誰也躲不了,但醫學會越來越先進,腫瘤已經不是絕症,全世界很多醫學家都在攻克它,你為什麼不賭一把,並列舉了好些病例給他。漸漸地,他開朗起來。在病重的日子里,不管下雨颳風,只要醫院開了輸液,肌注我都想辦法上門,在與病魔鬥爭的四年裡,他沒有放棄過希望,走時也很安詳。這樣的故事很多,像所有的鄉村醫生一樣,我們對這些慢性長期需要治療的病患,更需人文的關懷。

冬去春來十六載,沒有年、節、假日,也沒有休息日。就是大年三十、年初一,我都堅守在診所。在外打工的村民說,有了你這個診所,我們在外工作都安心多了。2006年11月我自己剖腹產第4天,從醫院剛回家不久,來了一個從醫院剖腹產回來需要拆線的外村產婦,我忍痛彎腰給她拆好線、換好敷料,扶她起來告訴她注意事項,攙扶着送她上摩托車,自己痛得滿頭冷汗。一個月後,她母親不知從那兒知道了實情,專門來診所道謝,那感覺至今還甜甜的。每當患者痛苦而來,滿意而回時,再累我也覺得舒暢。與病患相處久了,村民——特別是留守老人、孩子都視我為親人,甚至怕我出遠門。

十幾年來,我只回了四趟娘家,加起來總共陪爸媽呆了十一天,總是還沒下火車,催診電話就來了,那種被村民需要的感覺充實,愉快。

現在,我的診所已初具規模,五室分開,寬敞、乾淨、整潔。2008年診所被評為省政府民生工程達標衛生室,由於各方面工作成績顯著,還多次受到市縣鎮上級部門的肯定與嘉獎。我還自籌資金購置一些小型儀器免費為村民測血壓、血糖、血粘度、兒童微量元素等項目,理療室,霧化室也添置了相關的小先進設備,更是被患者喜歡。還利用互聯網、健康宣傳欄、微信平台等,為不同人群普及常見病、多發病、慢性病、婦科病、傳染病知識及診療諮詢。在拒絕抗生素、激素的今天,我刻苦學習中醫適宜技術,在針灸、理療方面取得了明顯的效果。

隨着新農村的建設,環境的規整衛生,村民的生活水平越來越高,保健意識都得到增強,病患也少了。特別是在實施農村公共衛生服務均等化項目中,农民健康有了保證,鄉村醫生利益也得到了兼顧。但村醫的工作更加任重道遠,公共衛生的推進,高危人群的篩查、建檔、隨防,儘管在做每一項有關村民健康的工作中都很辛苦,但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健康衛士,倍感驕傲。

我堅信,鄉村醫生的路會越走越寬,我仍願極盡所能守護村民的健康。因為是村醫,我為之自豪。

口述實錄

唐曄:您現在的每個月平均收入是多少?一個月家庭支出是多少?有沒有結餘。

馮冬梅:近年來村民們富裕了,隨着生活水平提高,環境的改善,村民健康意識增強了,我在北京善醫行學習的中醫養生技術也派上了用場。由於收費低效果好,外地村民也會來做艾灸、針灸……,雖然辛苦,但收入比以前多了,做公衛也有部分收入——基葯補助3000元,防疫經貼2100元,公衛補助從原來的每年幾千元遞增到去年的27000元。診所是前幾年擴建的,還了欠債。現在除了各項生活開支,還有小余。

唐曄:您的衛生室一共幾個醫護人員,面積大小,覆蓋多少數量的人群?

馮冬梅:衛生室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老公是會計,這幾年幫我做公衛及电子建檔。診所面積由1999年的50平米擴建到現在的110個平方米。五室分開,去年又增加一間三個床位的理療室,還可免費血糖、血脂、血粘稠度的測試、遠程心電圖等……村莊共有1376人,這兩年由於農村轉移城市,村裡留下的大部分是老人,學齡兒童也轉了去城裡讀書。儘管診所不斷完善,技術提高,但是守着人口越來越少“空心村”,村醫的生活又將陷入另一種尷尬。

唐曄:您現在主要用哪些方法給群眾治病,有沒有被您用適宜技術治癒的印象深刻的病人,請舉兩個例子?

馮冬梅:現在看病不像以前了——純西醫,老三件,打針輸液忙醫生苦患者。這幾年,國家重視中醫及中醫適宜技術,縣衛生局、鎮衛生院,每年都有兩次面對面村醫培訓學習,中西醫知識都講。特別是去年在參加北京善醫行公益培訓學習后,我在使用中醫適宜技術上取得較大的進步。2015年8月,來了個失眠半年的中年婦女,她訴去大醫院看過幾次,葯服了不少失眠沒改善,現在越來越嚴重,還伴頭痛頭暈。常規體檢后,經我解說給予針灸治療,她抱着試試看的心態,給她紮上“怪三針”加大椎刺血撥罐,督脈刮痧。未曾想到,第二天早晨,她很早來診所謝我,並要求繼續給她針灸。一個多禮拜的針灸,兩次督脈鋪灸,不僅失眠治癒了,頭暈、肩頸酸痛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一年多來,從常見病,多發病到怪病、難病,用中醫適宜技術治療,效果肯定,村民們更是誇讚。

唐曄:作為村醫,您目前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馮冬梅:我現在是執業助理醫生資格,17年來一直用西醫治病,作為長期堅守在最基層的村醫,在規範學用好西醫的同時,更想學好中醫及中醫適宜技術,並取得資格證書。還有,完善理療室硬件——男、女理療室分開,並利用互聯網,把健康宣傳做得更好。農村,應該也能做到“未病先防”。

現在病患少了,我也不再束縛於業務量,基層醫生走在路邊、不耀眼、不為功利,也能綻放自己。比如,高危病人的篩查、建檔;老人的常規體檢,危重病人的及時轉診,絕症患者的臨終關懷……都能體現村醫溫馨的情懷及人生價值。

唐曄:2017年,請說一下您的三個願望。

馮冬梅:第一個願望,從村醫大環境來看,我鎮近3萬多村民,14個自然村1個居委會,一共有13個村醫,但是真正全職做村醫的只有5個“七零后”,村醫隊伍年齡越來越大,去縣衛生局學習,坐在教室里多數村醫是兩鬢斑白。老村醫總有一天會走不動路,還有很多村莊偏遠落後,村醫們工作辛苦,收入又少,年輕有專業的醫生不願到鄉下來,到那時,村裡的老人、小孩、病人們該怎麼辦?所以,希望政府能提高村醫待遇,動態調整補助標準,完善村醫養老保險制度,才能留得住人。

第二個願望,由於中醫政策放開及中醫技術的普及,各類五花八門的中醫大師培訓班,劣質中醫器材、耗材鋪天蓋地。希望有關部門出台規範政策,否則受害的還是患者。第三個願望,期待有更多像善醫行這樣的國家公益培訓機構提高村醫全科水平,從急救、人文、中醫基礎知識,到易學、易懂、簡單好操作的中醫適宜技術,讓更多的村醫、村民受益。

其實,我還有個小願望,我希望將來可以在縣城有一定的發展,開一家不同一般的養生館,為在縣城打工的農村姐妹們服務。當然,我不會放棄現在的衛生室,我不會離開,和村民們那麼多年了,誰也割捨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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