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民 | 從心所欲不逾矩

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

尋醫之旅

曄問

問尊嚴,問名聲

問靈魂,問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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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其民

從心所欲不逾矩

人 物 介 紹

陳其民,上海兒童醫療中心兒外科主任醫師。碩士,博士研究生導師組成員,在國內外發表論文共計30多篇,多項技術及報道在全國首先發表擅長治療兒童外科疾病,對兒童的先天性畸形,肝膽以及肛腸疾病等複雜的外科疾病有着豐富的經驗。

採訪筆記

他是發明家,擁有幾十個專利,每個專利都讓人瞠目結舌。十年前,喝口水查食道癌的專利引起喧嘩,他賣了一百萬。如今,他在研究移動互聯,乳癌檢測APP,新生兒黃疸檢測APP即將面世。

他是收藏家,收藏甲骨文,先秦商周北魏的古董堆滿了一條走廊,近代名家白石,悲鴻的作品難入他法眼。

他是投資家。他自己說財商極好,二十年前就開始負貸款買房,2003年已經擁有兩套別墅,自己住着湯臣高爾夫,與眾富人談笑風生。

其實,他就是個醫生。不過是個傳奇的,外表不顯山露水,在同行眼裡屬於殿堂級的醫者。

上海兒童醫療中心普外科主任,陳其民。

他的病人是最複雜的,他是中國做連體人手術最多的一個,做過十幾例連體嬰兒的手術,都成功將兩條生命分開。央視曾對他的手術全程追蹤。他又是近三年內國際上做兒童肝臟移植手術最多的一個,已近四百例。

許多奇症都會找上他。“十二歲的小女孩,長着一個比身體還大的腫瘤,進來的時候把我也驚着了,說實話,不是人長了個瘤,而是瘤上長了個人。這個手術發生在十年前,Discovery拍了好多天,題目是,生命與科學。很可惜,女孩子沒能活下來。”

“人性在疾病面前是不堪一擊的,肝臟移植只有百分之一的家長願意捐肝救兒。”

他已經活在自己的自由世界里,只願意做全球別人沒做過的手術,或者把別人做過的手術做得登峰造極:“自由,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很多名人約他吃飯,他都躲起來,他不喜歡強迫自己。但是接受採訪的這个中午,他反覆追問筆者飯否,然後一路走到醫院食堂,為筆者排隊打飯。

1苦難歷盡方為醫

“我在小時候是比較自卑的,個子沒人家高,打架也打不過人家。我7歲上小學,後來父親被抓了。一斗,就把父親斗死了,母親帶着我們三個孩子,經濟很差,又從重慶調到上海……”

童年時期的陳其民,經歷過屬於那個年代的苦難。他的父親因為是國民黨的軍醫,文革中被批鬥致死。1966年,他的母親帶着他們三個孩子來到了上海。那時,他什麼都不懂,看什麼都很稀奇,也聽不懂上海話。他就穿着一雙塑料涼鞋,初次踏入了這個他日後功成名就的城市。

當時,他被周圍的人稱為”狗崽子”。上海的同學都穿皮涼鞋,而且還穿絲襪子。他和母親請求,兩三年以後終於有了自己的皮涼鞋,但是穿的是厚厚線的襪子,這樣的情況一直被人家看不起。

1974年,他插完隊回來,讀了工農兵大學,學材料力學、理論力學,在工廠裏面做了一段時間技術員。一直到恢復高考,他重新開始讀書,考大學。後來,為接父母班他考入了第二醫科大學(現與上海交通大學合併),並且選擇了兒科,終於正式踏上了從醫之路。

他的性格從這時候開始,變得不再自卑了。

第二醫科大學的兒科,是全國的頭牌,他也在學習中非常刻苦,並且本身又極其聰明,故此成績優異,畢業后成功從140多人里脫穎而出,到了當時全國頭牌兒科的新華醫院。

“新華醫院的兒科當時是全國的老大。140幾個人,只有12%的人留了下來。兒科再分專業時我選了外科,一直做到現在。”

那時他感覺很幸福,因為他有了憧憬的未來而感到幸福。

1998年6月30日,美國前總統夫人希拉里親自為上海兒童醫療中心開張剪綵,而陳其民,就是兒童醫學中心的初創人之一。

“我學小兒外科,一下就到了新華醫院,跟着最好的醫師學。學完以後,我成熟了,做了十五年醫生,然後就到這裏的外科做主任了。”

十幾年間,陳其民已經從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蛻變成為一個可以獨當大任的兒外科主任醫師,正如電影《梅蘭芳》里,邱如白打開門,對梅蘭芳說的那樣:”你的時代到了。”

新世紀就是他的時代,上海兒童醫療中心兒外科就是他的舞台。

2分離連體嬰

連體嬰兒是一種罕見的先天畸形,在5萬~10萬次懷孕中只有一例。據了解,世界上連體嬰兒的分離手術術后存活一個的達90%以上,但雙嬰均存活的僅53%。施行連體嬰兒分離手術涉及學科龐雜,對醫院各專業的技術水平和各專業間的工作協調配合、組織能力都是一種嚴峻的考驗。

陳其民從1982年參加第一例連體兒分離手術至今,已經參与過十幾台連體嬰兒分離手術,在連體兒分離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1982年分離的徐小弟,也是中國第一例正式報道的連體嬰兒分離案例。當時他還是一個實習醫生,只能在旁邊看看,並沒有操作的機會。他看到很多大牌教授、專家一起討論手術方案,心中充滿着嚮往。

一直到2004年,有一對河南農村的連體兒,去鄭州看病,但是那裡的醫生無能為力。一個記者知道后,寫了一篇報道。後來孩子輾轉來到了上海市兒童醫學中心,找到了陳其民主任,這時,他們已經在外面折騰了一個多月,有兩個月大了。這對連體嬰兒,是從脖子以下到肚子連在一起的,臉貼臉,胸貼胸,手術時要把肋骨敲斷,把連在一起的器官分成兩半。他們的兩個心臟在一個心包裏面,就像雙黃蛋一樣。

陳其民醫生頂住非常大的壓力,擔任主刀,為這對孩子非常成功地做了分離手術。央視一套給於了報道。

這次手術的成功讓陳其民獲得了很大的成就感,同時,其他醫生也把他看作是一個傳奇,他也因此有機會去做更多的連體嬰兒分離手術。

社會上對於這樣的手術的關注度也是非常大。有一例手術,連體嬰兒的情況手術前三個月媒體就都知道了,新聞一直在跟蹤報道。整個的手術過程在中央電視台和騰訊網上進行了直播。

陳其民說,連體嬰兒分離手術,應該在孩子能夠承受的情況下儘早進行,他做過最早的一次,孩子還沒有出生,只有孕十二周,就被發現是連體了。他們是雙胞胎,但是只有一個胎盤,並且只有一根臍帶。孩子父母來到陳其民這裏,了解了什麼是連體之後,覺得是怪胎,不想要了。但是這位母親已經41歲,前面兩胎都是葡萄胎流產,如果這一胎不要,可能以後連機會都沒有了。經過連體兒家庭反覆討論,決定做手術。

這時,陳其民主任已經有過四對成功的經驗,他從十六周到四十周,給嬰兒做了很多次檢查,然後和婦產科醫生聯合起來進行了剖腹產,拿出來直接就轉到暖箱。到三個月半大時,為他們動了手術。現在,兩個孩子都很健康,應該快要上小學了。

3小兒肝移植

肝臟移植術,自1963年Starzl成功施行了第1例以後,就在世界各地陸續開展。近年來隨着外科技術的發展,肝臟移植術也取得了划時代的飛速發展,現今已是治療終末期肝病的首選方法。

陳其民的團隊,小兒換肝數量和質量已經連續三年世界第一。

然而在中國,小兒肝移植手術面臨着很多現實的問題。

“一直到現在,我做了不到四百例肝移植手術,孩子的父母只有不到十個人是大學生,兩個碩士生,其他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是說,文化程度越高的人,考慮問題更多,不太願意把自己的肝拿出來。”

數據显示,小孩患有中末期的肝衰竭時,大部分父母就選擇放棄了,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會願意把自己的肝切掉一半給自己的孩子。這背後現實的考慮是,小孩換個肝以後,他不能和正常人完全一樣地跑啊跳啊,讀書、工作、找對象都是有問題的,他的負擔也很大。大人是身體上的負擔、經濟上的負擔,但小孩是生命的負擔。換個肝能活多久?技術上50年沒有問題,因為歐洲很早就在進行換肝手術了,現在有的人還活着。但是要吃免疫排異葯啊,人怎麼會靠吃藥活着,一不吃,就不行了?

不得不說,這樣的現狀很令人痛心。不過,現在免疫抑製劑的水平越來越高,精度越來越好,吃藥間隔的距離越來越長,單價也越來越低了。以前一個月要吃掉幾千塊錢,現在只要幾百塊錢;以前是一天吃三次,現在一天只要吃一次,再下去可能就是一個星期吃一次,甚至一年只需要打一針。

陳其民主任覺得,現在的科技幾乎是筆直向上地急速發展,在不久之後的未來,會有那麼一天的。

4因為自由故

“兒外科,我們現在已經做到頭了。”

陳其民認為,人生就是要在小範圍里做到極致,他已經做到了這一點,而他的確已經在醫學的殿堂裏面了。馬斯洛需求理論里說,人的五個需求的層次是:1、生理需求;2、安全需求;3、感情需求;4,尊重需求;5、自我實現。現在,陳其民醫生覺得自己已經在從第四級走向第五級,他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吾十有五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從心所欲,不逾矩”,正是陳其民渴望達到的境界。他覺得不用管其他人是不是認為有意義,只要自己認為有意義就行了。”每個人都有愛好和追求,你喜歡釣魚,他喜歡搓麻將,有的人喜歡遛狗或者跳廣場舞,只要不影響別人就行。”

“碎片的信息通過微信、短信發給我有什麼意義呢?我要過自己的生活。”他說。

口述實錄

唐曄:您對於連體手術的好奇心源自於哪裡?

陳其民:我父親在讀醫學院的時候,他的中學同學在江西永昌的街上看到兩個賣藝的,唱歌、耍雜耍,但是是連在一起的兩個人。他就去拍了照片。後來把照片給我父親看,說,你以後要做這樣的醫生:如果你能把這樣兩個人分開,那就是頂級了。後來我父親並沒有做外科醫生,而是在四川做皮膚科醫生。我做到了我父親沒能做到的事情。

唐曄:你會害怕這樣的事情嗎?

陳其民:我們也看到過三隻腳的雞,兩個頭的蛇,世界無奇不有,自然界可能有各式各樣的連體,人也是各種各樣的。

我見到稀少的東西就會很興奮、有慾望,就像如果有一塊很好的玉石或者一塊很大的鑽石,你把它雕琢好的話,那就非常燦爛了。但是如果你沒有實力,人家不會讓你來雕的。所以,沒有實力這些人不會到你這裏來手術,而且社會上都看着,沒有實力不敢輕易下刀。

唐曄:連體如果沒有機會分離怎麼辦?

陳其民:那隻好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連體可以有一個頭兩個身子,也可以有一個身子兩個頭,或者連在一起的兩個人。連的部位可以是背,也可以是頭、胸、肚子、臀部。國內沒有長到成年再分離的例子,很多人長不到那麼大就死了,而且長到那麼大之後,他們的生活已經習慣了,可能就不願意分了。國外曾經有兩個人在一起生活到70多歲才分離,也有兩個人一起讀大學,兩個人同時開車的例子,甚至兩個人同時結婚。

有的時候是不是要分離也需要想一想。把兩個人綁在一起肯定不行,但是從小就長在一起,已經適應了,如果分的過程不均勻,對另一個就會不公平。

唐曄:你願意接受媒體的報道嗎?

陳其民:如果我有實力可以,如果沒有實力那就獻醜了。我已經有好多對的經驗了,所以說都是非常成功的。做這個手術成就感很大,開連體不僅關係著一個專業,是要很多專業間相互配合。我們的團隊是最好的。

唐曄:為什麼很多奇怪的病會找到您來醫呢?

陳其民:新華醫院是全國第一家有兒外科的醫院,我當年一下就站在了最好的一個團隊里。我的導師也是全國最著名的,第一個有資格帶碩士、博士的人。打個比方,你要是想學乒乓球,就到中國來學;要學籃球,就到美國去學;擊劍,歐洲比較好。在中國,如果想舉重,到雲南去學;藝術體操,就要到湖南去。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特色,我學小兒外科,一下就到了新華醫院,跟着最好的醫生學。學完以後,等我成熟了,做了十五年醫生,1998年的時候就到這來做主任了。這個舞台上我就是梅蘭芳,是主角。有很多拉二胡的,服裝,音響,燈光,場地,全都在配合我唱戲。但是獨角戲沒法唱,我們還擁有最頂尖的團隊。

唐曄:你覺得什麼是好醫生?

陳其民:就是要忘我。你不是為了某個利益,要把自己的事情全部拋開。我現在已經不要利了,要躲着別人,生怕別人認識我。前幾天看到有人說,最幸福的是外科醫生,因為給病人開好刀,他們看你時的那種眼神,那個感覺,絕對舒服。給我紅包的,我看都不要看,我們從來不拿紅包,要買我是買不到的。

唐曄:您對現在自己的生活滿意嗎?

陳其民:我的財商挺高。我的錢都是玩股票、投資等得來的,所以說我和社會走得很近。97年香港回歸,98年我就到了香港去,見識到了香港的商業化以後,回來我就敢”負貸款”買房子了。九幾年時我就開始買複式房,170多平米,哪裡來這麼多錢?就是借的”負貸款”。沒想到後來房價一直在漲,我就再賣,再買,賺這中間的錢。

所以,一定要做很另類、很小眾,和一般人的思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你才會抓住一些很特殊的機會。

唐曄:有什麼事情是特別想做的?

陳其民:我就要開人家不會開的刀,如果別人會開那我要開得更精,如果別人也開得精那我要開得量比較大。補牙我不會,因為我不是口腔科醫生;我也想把邁克爾傑克遜的夢幻莊園買下來,但是我沒這個錢,我也不可能去買。我只能在我自己的這個小專業裏面有所成就,做到頂級就行了,小兒連體、小兒肝移植都是我這個專業裏面的頂級手術。

唐曄:您對於拯救生命有怎樣的理解?

陳其民:只要是命,只要現代的科技能夠達到能救命的程度,那就救。就像我們做肝移植,很多人就說,你做肝移植有意思嗎?我說怎麼會沒有意思,這是頂尖醫學嘛。他們說。那以後病人歪歪斜斜的,沒有勞動力,社會競爭這麼大,換個肝還這麼危險,父母還要切一塊,花幾十萬的錢,怎麼辦?我說,如果都不做手術的話,那以後生癌的人就不要開刀了,就算壽命延長三年五年,反正總歸要死,這樣醫療就沒法進步了。他是一個人,他自己想要活着,所以我們要去拯救他。

奇聞錄

1

陳其民醫生曾經遇到過一個病人,病人的父親是上海附近一城市餐飲協會的副會長,有十七家酒樓,一天純利潤掙幾十萬。

他的孩子腎臟腫瘤,之後開刀切除,誰知切掉不久,癌症又複發,再開,後來長到胰腺、脾臟,都切掉,長到下肢也切掉,從七歲一直到十四歲,七年開了二十一刀。直到切掉了半個人,最後死了。

開第四刀的時候,母親已經吃不消了,說不要開了。因為當時要把腿鋸掉,內臟要掏空。母親最後消失了,是自殺了,還是出國了?無從得知,父親登報尋找,卻再也找不到這個人了。

但是這個孩子自己想要開刀,他說病房裡的小夥伴一個個都死了,只有他還沒有死。開完刀,長好以後他就出去玩,曾經去過海南島,拍過照片給陳其民看。

“只要我們的醫療能夠達到那一步,就滿足他的願望吧。一個人到了這個世界,想要了解這個世界,他有一口氣,你為什麼不幫他呢?而且他是自己主動的,不是別人要他活着。”

最後一直拖了七年,他父親認為值了,小孩也認為值了。

現在他的父親再婚,又生了一個孩子,很健康。

2

十年前,上海兒童醫療中心收治了一位奇怪的病人。這位病人是在陝西的深山裡被發現的,那裡與外界不連通,什麼都沒有。後來有人發現了這個十二歲的女孩子,新聞報道了以後,她獲得了機會,來到了上海做腫瘤切除手術。

陳其民主任第一次見到她時,驚呆了。因為那並不是人身上長了一個瘤,而是瘤上面長了一個人。

那個腫瘤的大小是女孩身體體積的兩倍。

於是,美國的頂級專家來了,Discovery探索頻道來了,上海兒童醫學中心組織起了很大的一個團隊,由陳其民主刀,discovery全程記錄,進行了腫瘤切除手術,並收錄進紀錄片《生命與科學》中。

“最後她還是死了,腫瘤太大,不可能一次開完,只好一次開一點,以前她是在瘤上睡覺的,開完第一次以後,睡覺會壓到傷口,最後,人被瘤壓死了。但是她找到我來做手術了,她本人要手術,你就要給她這次機會。”

陳其民說,這件事情是他的一個遺憾。十年前的醫療水平還是要差一點,如果換到現在,可能就會是另一種結果。人都是在不停反省中:我不走那一步,走這一步是不是會好呢?不用這個方法,用另一個方法會不會更好呢?但是已經過去了的,沒有辦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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