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醫生頭上三座大山,說得太對了

2016年12月7日,廈門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血液科醫生王昭因主動脈夾層破裂猝死,年僅45歲。正當人們因王昭醫生的離去陷入悲傷的時候,不幸的是又一噩耗傳來,12月8日晚,該院呼吸科尹小文醫生,因突發心臟病去世,年僅49歲。

而就在一年前,華西醫科大學附屬二院也曾一夜之間痛失兩名優秀的女醫生。這樣的例子,我一口氣能說出好多!

醫生們真的累了!!身心俱疲!

是什麼原因讓呵護他人健康的人自己卻失去健康?是什麼原因讓這些醫生英年早逝?答案只有一個——過!勞!死!而加班、晉陞、防醫鬧,則是導致醫生過勞的三座大山。

一、加班,無休止的加班

早在2014年,中國醫師協會就曾公布過醫師身心健康問題的調查。調查的結果是,九成以上的人每天的工作時間超過8小時,26%的人工作時間為10-12小時,13.5%的人每天超過12個小時。八成的醫生沒有雙休日的概念,84.71%的醫生最近一年都沒有帶薪休過假。一周七天里,53%的醫生需要工作6天,29%的醫生則需7天連續工作。近93%的醫生感覺每天下班后狀態不佳,44.78%的醫生感覺“有點累”,高達48.05%的醫生感覺“非常累”。

“累”幾乎成了所有醫生的口頭語,而加班也成了所有醫生的家常便飯。動輒數小時的高風險手術,全天候的負責所分管的患者,時刻準備着處理緊急狀況……這些工作均為醫生的份內之事。只要手術開始,便沒了下班的概念;無論幾點,只要門診還有病人,就不能離開;值了一晚上夜班,不管你睡沒睡覺,第二天必須處理完醫囑或者還要手術;即使下班了,如果病情有變化,一個電話就必須回來,哪怕是凌晨時分。一天工作八小時,對醫生來說是奢望,醫務人員是勞動法的法外人群。

至於收入,不是醫生們故意曬自己的苦逼生活,也不是醫生們不想過年薪百萬的體面日子,而是絕大多數醫生們確實“苦逼”。據統計,我國高年住院醫師平均年收入為7.1萬、主治醫師為8.5萬、副主任醫師為8.9萬、主任醫師為9.3萬。可以說,90%的醫生的平均年收入不到百萬年薪的10%。

二、職稱就像醫生脖子上的繩套

廈門大學中山醫院是一所大醫院,而發生過勞死的醫生幾乎清一色的來自於大醫院,大醫院的競爭實在太厲害了。不是研究生,進不了醫院的門;沒有博士學位,當不了科主任;不申請幾個省部級課題、不發幾篇SCI論文,別想成為區域的學科帶頭人。所有的這一切,都需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成名成家”成了大醫院醫生們傾注心血的追求。

即使不想成名成家,但醫生們總要生活,而調資加薪唯一的途徑就是職稱晉陞。職稱就像一個繩套,從畢業的第一天起,就套在了醫生的脖子上,而且越勒越緊。不學英語,怎麼通過考試,不寫論文,怎麼通過晉陞。即使某些地方取消了這兩個條件,但在狼多肉少的時代,永遠會被更多的條件所限制。一個醫生,如果只做臨床就能晉陞職稱,幾乎是不可能的。再說了,臨床醫生不學習,能成為好醫生嗎?

由於醫學知識更新較快,逼着醫生在臨床工作之餘還要看專業書籍,看文獻,參加學術會議。醫生需要不斷保持和掌握最新的診療方法,而繼續醫學教育就成了每個醫生終生的必修課。

在這種激烈競爭環境中,要想繼續自己的行醫之路,要想過上體面的日子,在繁忙的臨床工作之餘,必須擠出自己的業餘時間來完善自己。

三、防醫鬧成驚弓之鳥

2002年,在醫療糾紛的處理中實施“舉證責任倒置”,意思是,只要患方認為醫方有過錯,醫方就要拿出證據說明自己沒錯。此後法院對醫療糾紛的判決,也確實驗證了這一點。醫方即使不存在任何醫療錯誤,但是因為病曆書寫不完整,或者一些檢查沒有做拿不出客觀證據,法院就判醫方承擔責任。

為了避免在糾紛中居於被動地位,衛生行政部門出台了一個又一個文件,要求醫生必須書寫大病歷,要求完善所有的檢查,要求每一個操作和副作用大的藥物應用前都要和患者溝通、談話,要求每一筆收費都要打出清單供患方質詢,總之,從操作到文書,醫生必須做到滴水不漏。從那以後,醫生的工作量陡然增加,當然,患者的費用也隨之增加。不誇張的說,現在醫生的臨床工作,1/3的是為了規避風險的無效勞動。

而且,不斷出現的傷醫事件,也使許多醫生總是處於緊張狀態,今天的手術有沒有失誤,手術記錄時有沒有疏漏,交代的話有沒有把柄……,唯恐一句話或一件事就惹上官司甚至招來殺身之禍。在這種環境下工作,即使不忙也不會輕鬆。

此外,還有兩個“道德口袋”也成了醫生們揮之不去的夢魘,一個灰色,一個白色。醫生說忙,他說你收回扣;醫生說累,他說你收回扣;醫生被打,他說你收回扣;醫生被殺,他還說你收回扣。或者,醫生說忙,他說你是醫生;醫生說累,他說你是醫生;醫生說加班,他還說你是醫生,這些都是應該的。總之,醫生只要被這兩個“口袋”扣到了頭上,便可以任人群毆,而且不能還手。

這三座大山,有醫生為了追求上進自我加壓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制度之殤。全民健康、健康中國、健康大數據,那麼多的政策會、研討會,哪一個研討過醫生的健康問題?國家大大小小的醫改方案出台了不下10套,哪一套考慮過醫生的身心健康?衛生行政部門在醫院推行各種法律,為什麼單單不推行《勞動法》?

真心希望衛生行政部門和各級醫師協會,將關心醫生身心健康的事情提上議事日程,關愛醫生,維護醫務人員的合法權益。

真心希望改變現行的醫生評估方式,建立新的更加實際的薪酬、晉陞評價體系。制定醫生薪酬時,淡化職稱,強化醫齡和技術。甚至沒必要國家統一制定醫生的薪酬。

真心希望醫生是一個單純看病的醫生,不考慮醫保,不考慮控費,不擔心醫患關係,不需要應對上級的各項檢查,更不必為了寫論文而寫論文。

真心希望衛生行政部門不要借防範醫療糾紛為名,將醫療文書複雜化,硬化,固化,僵化。簡化醫療文書,是對醫生的解放。

真心希望衛生行政部門把醫生當做勞動者而不是工具,真心希望衛生行政部門做醫療行業的管理者而不是醫生的家長。

真心希望把醫生當作一個普普通通的靠技術生存的職業人員,就像你的鄰家大哥大姐,不要拔高,更不要貶低。

真心希望大家能夠認識到,沒有健康的醫生,不會有健康的民眾;沒有健康的民眾,不會有健康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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